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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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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謙不久前領著長公主去取前駙馬“屍骨”,並取出了前駙馬的遺物作為憑證。

長公主終於取回前駙馬屍骨,了了懸心已久的心事,對謝謙的厭惡少了許多,只想著早些讓駙馬入陵。聽說謝謙遇襲,細細一想,她猛地發現最近這一系列事情似乎是針對謝謙來的!想到溺水而亡的兒子、想到謝謙還掛著駙馬的名頭,長公主還是去看了謝謙。

謝謙接二連三地遭遇“重創”,看起來意志消沈,竟主動提出和長公主和離。

長公主見謝謙憔悴如斯,嘆息著說:“我去幫你要個公道,”她看了謝謙一眼,“等兄長還了你公道,我們就兩清了。”

謝謙神色一黯,痛苦地閉上眼睛不再說話。

長公主騎馬入宮。

趙英見到她時很驚訝,接著問道:“阿蠻,怎麽了?”

長公主說:“謝謙在街上遇襲,請皇兄替他做主!”

趙英一頓,看著長公主說:“你要我如何做主?”

長公主說:“自然是找出元兇,嚴懲不貸。”

趙英說:“我以為你和駙馬之間不和已久。”

長公主說:“他到底是駙馬,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這樣行兇,換成別人我也會向皇兄你討個公道。”

趙英看著長公主。

她和謝謙之間的事他從來都看不透,這要是喜歡吧,怎麽不好好過日子?這要是不喜歡吧,謝謙一受委屈又舍不得。

趙英說:“這個公道恐怕很難給你。”

長公主驚訝地擡起頭。

趙英說:“如果我沒料錯的話,這事應該是你皇侄兒做的。我把他叫過來,你和他當面對質吧。”

長公主馬上想到趙崇昭一直很討厭謝謙,確實很可能是趙崇昭做的!

但她很快想到破綻:“大夫說謝謙是被炸傷的,崇昭怎麽會有炸藥?”

趙英看了她一眼,沒有把謝則安說出來。謝則安是他看好的後輩,如今還算是謝季禹的兒子,不管怎麽樣,他都不會再讓謝則安和謝謙扯上關系。

趙英說:“崇昭是太子,想要什麽沒有?”

長公主有點訝異。

趙英極少在明面上提及趙崇昭的太子身份,很多人都認為趙英對趙崇昭是很不滿意的,所以朝臣對趙崇昭保持著一定的距離,都持觀望態度隔岸觀火。

長公主毫不退讓:“崇昭是不能處置,給他炸藥的人應該可以吧?”

趙英淡淡地說:“那真的算是炸藥嗎?”

長公主一滯。

趙英說:“崇昭是有分寸的,不會太嚴重,阿蠻你何必大題小做。”

長公主面色古怪:“謝謙被炸傷的地方很特別……”

趙英問:“怎麽個特別法?”

長公主說:“那家夥把鞭炮扔到他褲襠裏去了。”她擡眼看著趙英,“一定是前些天和崇昭一起在旻兒迎親途中搗亂的那個孩子吧?皇兄你為什麽這麽維護他,連他犯下這種事都要包庇?”

趙英靜默片刻,嘆了口氣。

長公主也不說話。

趙英說:“既然你要問他們的罪,那我就把他們一起喊過來。”

長公主不是三歲小孩,他沒必要再替謝謙隱瞞什麽。

趙英讓人把趙崇昭和謝則安一起喊了過來。

長公主和謝則安見過一面,上次一見只覺得謝則安乖巧伶俐,這次一看卻覺得謝則安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安分。

她再看了眼趙崇昭,問:“崇昭,你為什麽要那麽做?”

趙崇昭一臉茫然:“什麽那麽做?做什麽?”

謝則安心裏咯噔一跳,擡起頭偷瞄了趙英一眼。

長公主說:“昨天有人用麻袋套住駙馬的頭,把鞭炮往他身上扔,難道不是你做的?”

趙崇昭瞪大眼,轉頭瞧著謝則安,悄悄伸手用力掐著謝則安的手心,將他的慍怒傳達了過去。謝則安手掌一痛,擡眼看向趙崇昭。

趙崇昭一對上他的眼睛,頓時咬咬牙,對長公主說:“是我做的,那又怎麽樣?姑姑,我一直看他不順眼!”

長公主確實不會為了謝謙懲責趙崇昭,她沈著臉問:“炸藥是謝三郎給你的吧?”

趙崇昭說:“不是炸藥,是威力很小的鞭炮!”他看了眼謝則安,“不是他給我的,是我前些天偷偷留下來的。”

長公主說:“前天的鞭炮還是謝三郎給你的吧?”

趙崇昭語塞。

長公主冷笑:“我不知道炸藥這種東西還能隨意拿到街上用!是整個火藥作坊的人瀆職,還是目前管著火藥作坊的人瀆職?”

這是謝則安萬萬沒想到的事。

長公主不是討厭謝謙嗎?瞧這仗勢,分明是在給謝謙出頭啊!

那可真是麻煩了。

謝則安老老實實地說:“是我太貪玩,央著爹給我做來玩的。”他瞄了瞄趙英,發現他並沒有生氣,心中稍定。他主動坦白,“昨天去套謝謙麻袋的人不是殿下,是我自己。”

長公主意外地看著他。

謝則安說:“我給您講個故事吧。”

長公主說:“好,講吧。”

謝則安說:“二十多年前,那是一個寒意逼人的夜晚,那雪下得很急,風刮得很兇……”

趙崇昭:“……”

趙英忍無可忍地發話了:“三郎,給我正經點。”

謝則安領命,說道:“二十多年前,一個重傷的人冒著風雪走到潼川附近,他抱著個非常小的女孩一路走走停停,幾乎快要絕望的時候,看到了一戶人家。他走上去敲門,發現只有一個半大少年獨居。他見少年發奮苦讀,心生好感,知道自己命不久矣,所以把女孩托付給他,還給少年留了封非常重要的信。”

長公主眉頭一跳。

謝則安說:“那少年將重傷而亡的男人草草下葬,對女孩說她無父無母,他是在李樹下撿到她的,以後她就姓李吧。他教女孩要聽她的話,他繼續寒窗苦讀,她替他洗衣做飯,日子一天天過去,女孩一天天長大。有天女孩外出采藥幫補家用,遇上了一個傷了腳的翩翩少年,她幫少年處理了傷處,沒料到少年竟對她一見鐘情。那人知道了這件事,勒令女孩不許再出去,並與女孩私定終身,生下一兒一女。”

長公主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:“你講這麽多是為了說什麽?”

謝則安說:“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,女孩差點丟了性命,她在性命懸危之際對丈夫說‘我希望有三個孩子,如今可能不能有了,你以後叫他三郎吧’,那人把情話說得極好聽,在女孩熬過來以後表示‘我們還是叫他三郎,生孩子這麽危險,我們以後不要孩子了’。於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明明是長子,卻叫三郎。再過了兩年多,女孩又有孕,那人卻要上京趕考。這一考,他考中了狀元。”

謝則安擡眼看著長公主:“在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出生的時候,狀元郎迎娶了公主。”

長公主說:“這不可能!”

謝則安說:“我的話說完了,這就是我拿鞭炮炸駙馬的原因。我不能真的對他做什麽,只能開個小玩笑,”他朝長公主回以同樣的冷笑,“真的很嚴重嗎?他恐怕是在用苦肉計吧?我承認事情是我做的,但我不會認錯,殿下你想怎麽罰我都可以,這事與我爹無關,他只當我是小孩子貪玩,不知道我會這麽用。”

趙崇昭終於從謝則安說的事情中回過神來,他把謝則安拉到身後擋住謝則安,怒火中燒地說:“在義他貪慕名利,辜負了那帶信人臨終前的托付;在情他拋妻棄子,辜負了陪他十年寒窗苦讀的女人——這種不仁不義的人渣,炸死他都不為過!”

謝則安說的只是一面之詞,長公主卻心亂如麻,她擡眼看向趙英,只見趙英靜靜坐在那兒,沒有絲毫否定謝則安那番話的意思。

長公主只覺天旋地轉。

她似乎一直沒活明白過。

長公主咬牙說:“皇兄,你一直知道嗎?你為什麽不告訴我,你為什麽要瞞著我……”

趙英嘆息著說:“難得你有喜歡的人。”哪怕那只是一個影子,至少也能讓長公主稍微從過去的噩夢裏走出來。不管那是個怎麽樣的人,只要長公主喜歡就好。等長公主不喜歡了,再讓他們和離就是了,反正公主再嫁又不是什麽稀奇事。

長公主一下子明白了兄長的意思。

眼淚從她眼眶中滾落。

對於趙英來說,感情只是一生中極小的一部分,經歷的悲喜哀怒永遠不會影響他太久,所以他只會認為“駙馬沒了,再換一個就好;換了一個不滿意,和離了再換一個”。趙英這麽做是想把她從從前的消沈裏走出來,只是她不夠爭氣,沈溺於謝謙營造的假象裏,被謝謙耍得團團轉。

長公主吸了吸鼻頭,正要說話,卻聽門外傳來了通傳聲:“陛下,梁統領和謝尚書求見。”

趙英一頓,說:“讓他們進來吧。”

梁撿和謝季禹一起入內。

謝季禹說:“請陛下和殿下恕罪,是我沒管教好三郎。”

長公主眼眶還紅著,一見謝季禹,猛地想起她已經許久沒見過謝季禹的母親。謝季禹的母親比她們年長十幾歲,她們當初一直奉謝季禹母親為姐,京城被動亂波及的時候,謝季禹母親拔出長劍把她們這些小輩護在身前……

這些情分,她忘記了多久?

長公主後退了兩步,掩面不言。

梁撿開口了:“殿下,看在我梁撿的面子上,放三郎一次吧。”

梁撿這話像是雷鳴一樣在長公主耳邊轟響。

“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,”梁撿拋出另一個驚人的事實:“三郎他母親是我的女兒,當初是臨均托人把她護好,結果謝謙在護她的人死後給她改名換姓,當成童養媳養在身邊……”他閉上眼睛,“她能有如今的安寧日子實在不易,希望殿下你能饒了三郎這次的莽撞。他到底還是個小孩子,會那麽做只是心中氣不平而已。”

謝則安和趙崇昭沒能留到最後,直接被趙英打發走了。

趙崇昭面沈如水地拉著謝則安的手回東宮,謝則安想掙開,卻被抓得更緊,抓得他手掌都紅透了,趙崇昭還像不夠洩憤似的,狠狠掐了他一把。

謝則安只能乖乖跟著趙崇昭走。

回到東宮,趙崇昭把門一關,憤怒地說:“說!你瞞了我多少事!”

謝則安說:“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
趙崇昭說:“你還狡辯!不是故意的話,這麽久你屁都沒對我放一個!”

謝則安:“……”

謝則安小心翼翼地問:“殿下你要響的還是不響的?”

趙崇昭本來正在氣頭上,聽他這麽一瞎鬧,氣也不是笑也不是,惱火地瞪著謝則安。

謝則安嘆著氣說:“我這不是怕殿下你討厭我嗎……你那麽討厭謝謙那混蛋,我怎麽敢告訴你。”

趙崇昭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,不過他很快想到另一件事,橫眉豎眼地質問:“你昨天和誰去套謝謙麻袋!”

謝則安說:“……和大郎。”

趙崇昭很不高興:“你不叫上我!”

謝則安只能施展哄人大法,好說歹說地安撫趙崇昭。

趙崇昭看著謝則安絞盡腦汁地讓自己別生氣,心裏的不滿才少了一點。他看著謝則安的小臉蛋兒,又有點心癢癢。

他把謝則安拉進懷裏親了一口:“我怎麽會因為那狗東西討厭你,我最喜歡三郎你啦。”

謝則安:“……”

他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!要麽是他不對勁,要麽是趙崇昭不對勁!

——他覺得是趙崇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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